第6章 几何坟茔聆低语 残躯惊见未来影

死寂。冰冷彻骨的死寂。

巨大的几何废墟如同被冻结在时间之外的坟茔，只有那微光尘埃在绝对的静止中，反射着方尖碑基座旁“时之匣”徽记上混沌晶体散发的微弱幽光。李哲僵在原地，脖颈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寸转动都伴随着骨骼细微的摩擦声。眼角的余光，如同最警惕的毒蛇，死死锁着身后那片巨大断裂圆柱投下的、深不见底的阴影。

空荡。只有冰冷、光滑、覆盖着尘埃的幽暗金属表面。

但那股被锁定的感觉，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脊椎！比清道夫的扫描射线更原始！更……充满赤裸裸的、带着锈蚀血腥味的……猎食欲！它就在这里！就在这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深处！以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存在着！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哲破烂的内衬，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皮肤。他不敢呼吸，不敢移动，甚至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左眼的剧痛在高度紧张下反而被压制，视野里残留的混沌光影和雪花，此刻竟诡异地变得清晰了一些，如同被擦拭过的、布满裂纹的毛玻璃。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感知力凝聚到极限，不是用眼，而是用皮肤，用汗毛，用灵魂深处那被父亲烙印过的、对异常能量的本能直觉……

滋……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生锈的刀刃在粗糙的金属表面缓缓拖过！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在左侧！那片扭曲金字塔残骸投下的、更浓重的阴影之中！

李哲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止一个？！

他几乎能“听”到那东西（或那些东西）在阴影中移动时，利爪划过冰冷金属地面的细微刮擦声！能“嗅”到那股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某种……陈旧干涸血迹的腥气！它们在包围！在无声地收紧猎杀的绞索！动作缓慢、谨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仿佛在玩弄落入陷阱的猎物！

不能坐以待毙！灯塔！那点幽蓝的光芒就在前方！那是父亲用命换来的唯一生路！

李哲的牙齿深深嵌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干燥、带着金属尘埃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就在这吸气的同时，他左脚在光滑冰冷的黑色石板地面上极其轻微地向后一滑！身体的重心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调整！紧接着——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惨白光束，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他右侧那片球形装置废墟的阴影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反应极限！光束精准地射向李哲刚才头颅所在的位置！

预判！那阴影中的猎杀者，在他调整重心的瞬间，发动了致命的攻击！

然而，就在那光束即将洞穿他头颅的亿万分之一秒前！李哲那被高度压榨的左眼视觉边缘，时间感知再次被强行拉伸！那惨白光束激射的轨迹，在他被拉长的感知中，如同慢放的死亡之舞！光束前端撕裂空气形成的激波涟漪，一圈圈缓慢扩散！

就是现在！

李哲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遵循着那慢放画面提供的、千钧一发的预判，猛地向左侧——那片传来刮擦声的金字塔阴影方向——扑倒！动作幅度极小，却快如鬼魅！

噗！

惨白光束擦着他的右耳廓掠过！灼热的高温瞬间将他耳廓边缘的皮肤碳化！带来钻心的剧痛和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光束狠狠射入他身后不远处一块断裂的金属巨板上，瞬间熔出一个边缘光滑、冒着青烟的孔洞！

李哲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根本顾不上喘息！就在他扑倒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右侧球形装置废墟的阴影边缘，一个极其模糊、如同水波扭曲空气般的轮廓，极其短暂地闪动了一下！轮廓的边缘，似乎有尖锐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

它暴露了！

李哲强忍剧痛，根本不等身体完全落地，左手在地面狠狠一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起！目标——不是逃离！而是正前方方尖碑基座旁那静静躺着的“时之匣”！

这是唯一的武器！唯一的希望！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扑倒、撑地、弹射！一气呵成！如同演练过千万遍！身体撕裂空气的尖啸甚至压过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阴影中的猎杀者似乎没料到猎物非但不逃，反而向“诱饵”猛扑！右侧阴影中，那刚刚发动攻击的模糊轮廓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同时，左侧金字塔阴影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刮擦声陡然变得急促！一股腥风带着冰冷的杀意，猛地从左侧扑来！

李哲不管不顾！他的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时之匣”！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金属表面已不足三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箱体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轰击在李哲的胸口！

“噗——！”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狠狠倒飞出去！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

攻击……并非来自左右两侧的阴影！而是……来自正前方！来自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方尖碑基座方向！

李哲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重重砸在十几丈外一块巨大的、布满蜂窝状孔洞的金属残骸上！轰隆一声巨响！金属残骸剧烈摇晃，簌簌落下大片尘埃！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胸腔如同被塞进了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金星乱冒，血红的视野边缘是飞速旋转的混沌光影和冰冷的几何废墟！左眼深处，那个幽绿的怀表光点疯狂闪烁，传递着强烈的警告，却也被这重创带来的剧痛和眩晕所淹没！

他挣扎着，试图抬起头，看向方尖碑的方向。

视线模糊，血水糊住了眼睛。他艰难地抬手抹了一把，视野勉强清晰了一些。

方尖碑基座旁，“时之匣”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在“时之匣”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此刻正缓缓地、如同水波褪去般，显露出一个……身影！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扭曲、蠕动、散发着微弱暗紫色光芒的能量线条勾勒出的轮廓！轮廓大致呈人形，但比例极其怪异，四肢颀长得如同竹节虫，头颅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由更细小暗紫光丝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地“盯”着倒地的李哲！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疯狂呓语般精神污染的恐怖气息，如同粘稠的毒液，从那暗紫色能量轮廓中弥漫开来！这股气息……与清道夫的冰冷高效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疯狂！仿佛来自时空乱流最污秽的角落！

“嘶……熵……钥……归……吾……”一个破碎、重叠、仿佛无数声音糅合在一起的诡异呓语，直接穿透耳膜，在李哲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是它！刚才那无形的一击，就是它发出的！它一直……就站在那里！以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隐匿着！守护着“时之匣”？还是……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李哲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一个隐匿的猎手，两个（甚至更多）在阴影中伺机而动的爪牙！而自己，重伤濒死！

完了吗？父亲……这就是终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嗡——！

怀中的“时之匣”（刚才扑击时他并未真正触碰到，但此刻它就在他砸落的残骸附近）徽记中央的混沌晶体，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灰白光芒！光芒如同愤怒的巨兽，瞬间驱散了周围弥漫的暗紫色精神污染！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父亲灵魂印记的温暖意念，如同最后的火种，猛地注入李哲濒临破碎的意识！

“小哲……站起来……看……灯塔……”

灯塔！那点幽蓝的光芒！

李哲残存的意志被这最后的火种点燃！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强行刺激着即将熄灭的意识！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头转向废墟深处——那点幽蓝光芒所在的方向！

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和自身视野的血红，死死锁定！

就在那幽蓝光芒的下方！在那片由巨大断裂几何体构成的阴影峡谷入口处！

一个身影！静静地靠坐在一块低矮的、布满能量回路的金属基座旁！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沾满黑色油污和暗褐色干涸血迹的时间管理局制式作战服！款式……与他身上的一模一样！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颌线条……那熟悉的轮廓……

李哲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那个靠在金属基座旁的身影……那个穿着同样破烂管理局作战服的身影……

分明……就是他自己！

那具“尸体”低垂着头颅，胸口……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前后贯穿的恐怖伤口！伤口周围的作战服被烧灼碳化，露出里面同样被摧毁的、闪烁着电火花的植入体接口！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在地面上凝固成一片刺目的黑褐色！

而更让李哲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那具“尸体”低垂的右手，无力地摊开在冰冷的黑色地面上。五指僵硬，掌心向上。在那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掌中……紧紧攥着一件东西！

一个造型古朴、边缘带着幽绿铜锈的……青铜怀表！

父亲……林振海的……青铜怀表！

嗡——！

李哲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亿万道雷霆同时击中！时空感在这一刻彻底崩碎！过去？未来？现在？他是谁？地上那个……又是谁？！

“嘶……时间……残渣……污染……”那暗紫色的能量轮廓似乎也被那具“尸体”的出现所干扰，扭曲的能量线条剧烈波动起来，发出的呓语更加混乱、狂躁！它似乎对那具尸体……或者说对尸体手中的青铜怀表……充满了忌惮和……贪婪？！

就在李哲心神剧震、思维陷入绝对混乱的瞬间！

嗖！嗖！

两道破空之声撕裂死寂！一左一右！右侧球形废墟阴影中，一道惨白光束再次激射而出！左侧金字塔阴影里，一道模糊的、带着尖锐破风声的黑色残影（似乎是某种金属利爪！）如同闪电般扑向倒地的李哲！

致命的夹击！趁他心神失守，发动绝杀！

李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激射而来的惨白光束和撕裂空气的黑色利爪！死亡的冰冷已触碰到他的皮肤！然而，他的意识深处，却诡异地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地上那具“自己”的尸体，那贯穿胸口的焦黑伤口，那紧握的青铜怀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之上！

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虚无中回响：“时间……不是线……是武器……”

武器……

就在那惨白光束和黑色利爪即将触及他身体的亿万分之一秒！

李哲那残破的左眼深处，因剧痛、重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陷入狂乱的视觉废墟中，那个幽绿的怀表光点……不！是地上那具“尸体”手中紧握的青铜怀表的虚影……与他意识深处父亲留下的烙印……在这一刻，隔着生死，隔着时空……产生了无法形容的……共鸣！

嗡！！！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痛轰然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伴随着剧痛而来的，并非黑暗，也非慢放！而是一种……颠覆性的、全新的……视野！

他左眼的视野，如同被强行分裂！

主视野：依旧是那片冰冷的几何废墟，激射而来的惨白光束，撕裂空气的黑色利爪，以及前方那扭曲的暗紫色能量轮廓！一切都如同凝固的雕塑，连空气的尘埃都静止不动！

而在主视野的边缘，如同叠加的透明图层，另一个……“画面”强行插入！那画面模糊、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古老电视，却无比清晰地展示着……未来零点一秒的景象！

在那个“未来画面”中：

-惨白光束洞穿了他倒地的位置（空无一人！他不在那里！）

-黑色利爪狠狠抓在他刚才靠坐的金属残骸上，爆出一溜刺眼的火花！

-而他自己……身体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右侧那道惨白光束射出的源头——那片球形装置废墟阴影的边缘！位置……恰好是刚才那模糊轮廓闪动暴露的地方！

这……不是预判！这是……窥见了……未来？！

剧痛如同绞肉机般搅动着脑髓，两个视野的叠加带来强烈的眩晕和灵魂撕裂感！但李哲的身体，在本能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驱动下，根本不需要思考！在惨白光束和黑色利爪“凝固”的刹那，他残破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瞬移般，遵循着那“未来画面”的指引，猛地扑向了右侧球形废墟阴影的边缘！

噗！

嗤啦！

惨白光束射空！黑色利爪抓在金属残骸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而李哲的身体，如同炮弹般，狠狠撞进了那片球形装置的阴影之中！预想中撞上冰冷金属的触感并未传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撞破了一层薄薄的、粘稠的、带着微弱电流的……能量薄膜？！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不再是冰冷的几何废墟！而是一个……狭窄、低矮、布满闪烁仪表盘和流淌着幽蓝色能量管线的……通道入口！通道内部，柔和的白光从深处透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类似父亲实验室的、臭氧和精密机械的混合味道！

灯塔！这是通往“灯塔”内部的入口！它就藏在这片球形装置的阴影里！被某种空间隐匿技术所覆盖！

“嘶——！！！”身后，那暗紫色能量轮廓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狂暴怒意的尖啸！整个几何废墟都在它的愤怒下微微震颤！阴影中另外两个猎杀者的气息也变得极其狂躁！

李哲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进那条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狭窄通道！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通道的瞬间！

嗡！

一层无形的、闪烁着复杂能量纹路的淡蓝色光幕，如同水波般在通道入口处瞬间生成！将内外彻底隔绝！

轰！轰！轰！

几乎同时！数道惨白光束和一股狂暴的暗紫色能量冲击，狠狠轰击在刚刚生成的蓝色光幕上！光幕剧烈荡漾，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边缘泛起刺目的能量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通道入口处坚固的未知合金墙壁被逸散的能量擦过，瞬间熔蚀出恐怖的凹陷！

安全了？！暂时！

李哲瘫倒在冰冷光滑的通道地面上，距离入口光幕仅一步之遥。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碎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左眼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同时袭来，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黑暗。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通道深处。

柔和的白光从前方拐角处透出，照亮了这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淌着幽蓝色能量流、构成复杂几何图案的能量管道构成，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那股熟悉的臭氧和精密机械的味道更加浓郁。

这里……就是灯塔内部？父亲留下的实验室？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扶着冰冷的能量管道墙壁，一步一挪地向深处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眩晕。左眼的视野依旧混乱，主视野是现实的通道，但边缘那窥视“未来”的叠加画面并未消失，反而更加不稳定，如同接触不良的屏幕，闪烁着危险的雪花，画面中不断闪过一些破碎、扭曲、无法理解的未来片段——闪烁的警报红灯、流淌的数据流、爆炸的火光……还有……那个暗紫色能量轮廓强行撕裂光幕的恐怖景象！

时间……不多了！那光幕挡不住它们多久！

通道并不长。转过一个直角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并不算特别宽敞、但充满了极致科技感的圆形空间呈现在眼前。穹顶不高，散发着柔和的、模拟自然光线的白光。空间中央，是一个由无数透明晶体管道和悬浮光屏构成的、缓缓旋转着的圆柱形主控台。主控台周围，分布着几台造型流畅、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未知仪器。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场特有的低鸣和一种……尘封已久的静谧感。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父亲林振海那深入骨髓的、追求极致精密与秩序的美学烙印！李哲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混合着找到“家”的激动和无法言喻的悲伤。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被主控台后方墙壁上，一个巨大的、由幽蓝色光线构成的徽记所吸引——那正是【时殇】的标记！齿轮咬合，中央镶嵌着不断变幻色彩的混沌晶体！徽记下方，一行由同样幽蓝光线构成的秦篆小字：【观测站：归墟之眼】。

归墟之眼！灯塔坐标的最后一句！

就在这时！

嗡——！

主控台中央，那缓缓旋转的圆柱体核心，猛地投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柱！光柱之中，一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栩栩如生的人影缓缓凝聚成型！

玄衣纁裳，通天冠的玉旒低垂，遮挡了部分面容，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如刀削的下颌。他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实验室的墙壁，投向无尽的时空深处。一股睥睨万物、主宰生死的绝对意志，如同实质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始皇帝！嬴政？！不！不对！

李哲瞳孔骤缩！这不是真人！是投影！但这个投影的气息……与他在咸阳宫废墟上感受到的、那个凭栏远眺的身影……一模一样！冰冷、宏大、非人！

“寰宇重铸……乃天命所归……”一个冰冷、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投影中发出，回荡在实验室中，“熵增核心……九鼎归源……时空铁序……自此永固……凡悖逆者……皆化飞灰……”

这声音……这语调……与他在钢铁咸阳城上空听到的【大秦寰宇督府令】……如出一辙！

嬴政的意志……或者说，被熵增核心改造后的“帝启”意志……竟然延伸到了这里？！它在宣告！它在宣示对时空的绝对主权！

“警告！侦测到外部高维熵流冲击！空间屏障完整度82%……79%……76%……”主控台的一个悬浮光屏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冰冷的电子音急促地播报着！屏幕上的能量曲线图如同垂死病人的心电图，剧烈地向下俯冲！同时，通道入口方向，传来沉闷的、如同巨锤砸击的可怕轰鸣！整个实验室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是那些东西！它们在疯狂攻击屏障！

李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踉跄着扑到主控台前，双手按在冰冷的晶体操作面上，嘶声吼道：“父亲！父亲！你在哪？！我来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嗡！

主控台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和那源自血脉的呼唤。中央缓缓旋转的圆柱体核心光芒流转，嬴政的冰冷投影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更加柔和、带着温暖光晕的身影，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研究员制服的男人。身形清瘦，面容儒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深邃，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却欣慰的笑意。

父亲！林振海！

“小哲……”熟悉的声音，不再是意识中的残响，而是清晰、温暖、带着无尽思念和疲惫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响起，“当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灯塔’的屏障已被触动……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