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选了个相对靠边的位置坐下，黄土的坚硬感透过裤子传来。
闭上眼睛，精神沉入那片虚空。
七颗暗影星尘依旧有些黯淡，但经过半天的缓慢恢复，已经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动意念。
这一次的“表演”，需要更精密的控制。
意念的触角再次“茫然”地在精神虚空里“摸索”着，如同迷途的旅人。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甚至让意念的轨迹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轻微的“抖动”和“迂回”，模拟出初学者精神力不够凝聚、难以精准定位的状态。
终于，“找到”了其中一颗星尘。
意念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迟疑”地触碰上去。
嗡…
星尘轻微震颤，幽暗的光芒亮起一丝。
冰冷的暗影之力顺着意念联系流淌回来。
凌羽立刻在精神层面制造“阻力”。
他让那股回流的能量变得“滞涩”，仿佛意念的通道不够通畅，需要“费力”地去疏通和引导。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股意念的“费力”程度，让其在仪器监测下产生的精神力波动，介于“沟通困难”和“初步引导成功”之间——既要表现出吃力，又不能出现代表失控的红色！
他的意念触角如同一个笨拙的工匠，在那颗暗影星尘表面“磕磕绊绊”地滑动，每一次“引导”都显得异常“艰辛”，精神力波动也随之起伏不定。
屏幕上，代表他的那个光点轨迹，正如同他所“设计”的那样：大部分是代表稳定沟通的绿色，但其中穿插着不少代表困难的黄色小点，轨迹线也略显滞涩，没有那种流畅圆融的感觉。
陈老师缓步走过凌羽身边，目光在那仪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
屏幕上那条黄绿交杂、略显生硬的轨迹线，与他昨天观察到的凌羽那吃力的外在表现完全吻合。
仪器数据印证了他的感官判断。
“精神力强度中等偏下，掌控力生涩，沟通效率偏低…”陈老师心中默念着数据，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很平庸，甚至可以说是中等偏下的资质表现。
觉醒仪式时那种瞬间凝聚暗影的异常感…难道真的是自己当时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
或者，是某种罕见的、一次性的精神爆发？
他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丝疑虑也暂时压下。
仪器不会骗人。这孩子，就是个需要付出更多努力的普通暗影系初学者。
直到陈老师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移开，凌羽紧绷的神经才悄然松弛了一丝，但精神层面的“表演”丝毫不敢放松。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部分是刻意逼出来的，另一部分，是维持这种精密“造假”带来的真实消耗。
“停！”陈老师的声音响起。
学生们纷纷睁眼，不少人如释重负，也有人看着仪器屏幕上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轨迹线，脸色发白。
张猛凑到凌羽身边，看着他那条黄绿交杂的轨迹，大大咧咧地拍了他一下：“嘿，你这轨迹看着还行啊？比我这一片黄的好多了！我这土疙瘩，意念沉得跟秤砣似的，拉都拉不动！累死我了！”
凌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好什么啊，感觉意念跟那些影子在拔河，累得要命，稍微松点劲就感觉要散了。”他指了指自己轨迹线上那些黄色小点。
“唉，都一样！”张猛深有同感地叹气，“走吧走吧，饿死了，吃饭去！”
晚饭后，凌羽主动帮母亲收拾了碗筷，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阁楼。
昏黄的灯光再次亮起，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他盘膝坐好，没有立刻尝试昨晚那种危险的“加速”，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精神世界，耐心地温养着那七颗依旧有些黯淡的暗影星尘。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直到午夜时分，窗外万籁俱寂，连母亲细微的鼾声都已规律。
凌羽感觉精神力恢复了大半，星尘的光芒也重新变得幽深稳定。
他缓缓睁开眼，摊开右手。
心念微动。一缕凝练如墨的暗影丝线，如同活物般从他掌心无声蜿蜒升起，灵活地盘旋、扭动，稳定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纯粹而熟练的暗影操控，是他无需伪装的力量。
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如同即将进行精密手术的医生。
意识深处，圣主知识库中关于暗影本质的冰冷描述与兔符咒速度本源的规则碎片再次浮现。
“惰性…隐匿…缓冲…”凌羽默念着下午推演出的关键词。
他没有再尝试直接驱动暗影粒子进行那种粗暴的高频震荡。
这一次，他的意念首先包裹向那缕盘旋的暗影丝线。不是驱动，而是…安抚和引导。
他调动着对暗影本质的理解，让意念模拟出暗影自身那种模糊、吞噬、介于虚实之间的“惰性”场域。
这股意念如同温柔的潮汐，缓缓浸润着那缕暗影丝线。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暗影丝线本身并未改变，但其内部能量粒子那种固有的、缓慢的震荡频率，似乎在凌羽意念的“浸润”下，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调整，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柔顺”，仿佛与凌羽意念的“惰性”场域产生了某种共鸣。
就是现在！
凌羽眼神一凝！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最细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兔符咒规则碎片中描述的那个最基础的“粒子高频振荡模型”节点！
嗡！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冲击。那缕被意念“惰性”场域浸润、变得“柔顺”的暗影丝线，其内部的能量粒子，在规则碎片的引导下，开始以一种远超常态、却又无比“和谐”的频率震荡起来！
这种震荡被暗影本身的“惰性”完美地包裹、缓冲、隐匿！没有引发昨晚那种剧烈的能量外泄和精神力抽离感！
暗影丝线本身，在凌羽的掌心，骤然变得极其模糊！
它仿佛在一瞬间突破了某种视觉界限，不再是清晰的线条，而是一道边缘朦胧、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影痕”！
它高速地震颤着，周围的空气被带动，发出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嘶嘶”声，光线经过它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如同热浪蒸腾般的扭曲！
这一次的“加速”状态，维持了足足近一秒钟！
直到凌羽感觉精神力消耗接近警戒线，才主动切断了联系。
噗！
暗影丝线溃散，化作一缕淡淡的黑烟。
凌羽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传来明显的疲惫感，但远没有昨晚那种被抽干的眩晕和剧痛！
成功了！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高速震颤带来的酥麻感。
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利用暗影自身的“惰性”和“隐匿”特性作为缓冲层，极大地降低了驱动符咒规则碎片所需的精神力负担和能量反噬！虽然消耗依旧不小，但已经从“自杀式”变成了“可承受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在暗影“惰性”场域的包裹下，那高速震荡的能量波动被极大程度地掩盖了！
从外界感知，几乎只剩下暗影本身固有的微弱波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力量与隐藏并存！
阁楼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老旧台灯嗡嗡作响。
凌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感潮水般涌上，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摊开的手掌缓缓握紧，仿佛抓住了黑暗中第一缕切实的光。
路依旧艰难漫长，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向。圣主的知识，这个世界的魔法，在他灵魂的熔炉中，第一次被锻打出了融合的可能。代价虽在，馈赠已显。
暗影的庇护之下，速度的种子，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