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墟碎痕

雷符破煞的余威在走廊里缓缓消散，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

霍沉的目光死死钉在叶青梧身上，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军刺。他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那道凭空出现的刺目金光，那瞬间被“净化”的诡异保安，那扇被硬生生轰开焦黑窟窿、内部黑气翻涌的厚重红木门……这一切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三十年建立起的、基于物理法则和战场逻辑的认知壁垒。

眼前这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背着破旧藤鞘古剑的女子，单薄的身躯里，竟藏着足以颠覆他世界的力量。危险，神秘，不可控。

“那是什么？”霍沉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军人特有的质感和一种极力压制的惊涛骇浪。他指的是门内翻涌的黑气和那个散发着腥气的骨灰坛。

叶青梧没有回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透过门上的破洞，聚焦在办公室中央地毯上那个邪异的阵法中心——那块深蓝色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上。

那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奇异光泽，像冰冷的针，狠狠刺进她的眼底。

**归墟鉴！**

师父苍松道人视若性命、从不离身的本命法器！其碎片竟出现在这凶煞冲天的邪阵之中！

师父遇险！法器崩碎！

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从她心底炸开，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几乎要冲破她清冷外表的束缚。她握着藤编剑鞘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的“沉渊”古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剑鞘内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凶煞之气的嗡鸣。

这声嗡鸣，普通人根本听不见。但霍沉，这个经历过生死战场、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兵王，却猛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杀意！他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几乎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态，目光死死锁定叶青梧和她背后那柄古怪的长剑。

这女人……极度危险！

叶青梧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心焦，强迫自己冷静。她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迎上霍沉如临大敌的审视。走廊惨绿的应急灯光映着她半边脸颊，显得轮廓愈发冷硬。

“那坛子里，”她开口，声音比山涧寒泉更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拘着至少七道横死之人的怨魂。布阵之人以精血怨气为引，强行催发凶煞，侵蚀此地风水，轻则使人神智错乱、病痛缠身，重则……暴毙当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保安，“至于那碎片……”

她抬手指向门内那个深蓝光点：“它的主人，是我要找的人。”

霍沉的心脏猛地一沉。不是因为什么怨魂凶煞，而是这女人话语里透出的信息——她认识这诡异事件的源头！甚至可能是……同伙？他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叶青梧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你的人？”

“不。”叶青梧斩钉截铁，眼底寒芒一闪而过，“是害他的人。”

她的目光越过霍沉宽阔的肩膀，投向走廊尽头的黑暗，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直接锁定了大厦外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也是……害你公司不得安宁的人。”

大厦外，黑色轿车内。

穿着考究唐装、头发花白的老者（白家管事，白福）缓缓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睛，阴鸷得像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毒蛇，死死盯着顶层那扇被破开的窗户，以及窗户后那个模糊的青色身影。

刚才那道煌煌雷光，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让他感到一阵心悸。那绝非普通玄门散修能有的手段！

“目标已现身，”白福对着微型通讯器，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确认拥有玄门正统传承，雷法造诣极深，实力远超预估。‘沉渊’……她拔出了苍松的‘沉渊’。”他语气里透着一丝凝重和难以置信。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年轻些、同样冰冷的声音：“苍松呢？死了吗？”

“不知。但‘归墟鉴’碎片出现，苍松本命法器已毁，即便不死，也必遭重创，不足为虑。”白福声音低沉，“此女……才是真正的变数。通知家主，‘鱼’已入网，但这条鱼……牙口太利，是条会咬人的鲨鱼。原计划‘温水煮青蛙’怕是不行了。”

“明白。启动‘乙’方案？”通讯器那头问。

白福眼中寒光一闪：“启动。先把水搅浑，给这位‘贵客’……送份见面礼。记住，做得干净点，‘归墟’的痕迹不能留。”

“是！”

通话结束。白福最后看了一眼顶层那扇破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阴冷的弧度，仿佛毒蛇吐信。他挥了挥手，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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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走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

霍沉紧盯着叶青梧，眼神锐利如鹰隼在评估猎物。这女人来历不明，手段诡异，言语间透露的信息更是扑朔迷离。她的话，可信度有多少？她口中的“仇人”是谁？和针对寰宇科技的幕后黑手是否同一伙？无数的疑问在霍沉脑中盘旋。

“我凭什么信你？”霍沉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压迫感。他需要掌控，而不是被牵着鼻子走。

叶青梧神色不变，仿佛霍沉的质疑只是拂面微风。她抬手指了指门内那个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灰坛和深蓝碎片：“证据在里面。信不信，由你。”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保安：“这些人煞气入体，虽无性命之忧，但魂魄受惊，需以安魂符温养七日，辅以向阳之地静卧，否则易成惊悸之症，体弱早夭。”她从破旧包袱里摸索片刻，掏出几张折叠好的、绘制着简单安宁符文的黄色符纸，随手丢在地上，“烧成灰，混温水灌服。一人一张，足矣。”

说完，她竟不再理会霍沉，径直走向那扇破了个大洞的办公室大门。姿态随意，仿佛回自己家。

“站住！”霍沉厉喝一声，身形一动，瞬间挡在门前，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铁墙，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意味。他眼神冰冷：“这是我的公司，我的地方。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进去破坏现场！”军人的强硬和总裁的掌控欲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叶青梧脚步顿住，离霍沉只有一步之遥。她微微抬头，清冷的眸子对上霍沉锐利逼人的视线。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激烈碰撞。

“现场？”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等你的人来，里面剩下的那点‘证据’，怕是早就被清理干净了。还是说……”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霍沉紧绷的脸，“霍总打算亲自进去，试试那坛子里怨魂的滋味？”

霍沉脸色一沉。刚才那保安诡异“尸变”扑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非人的力量和冰冷触感绝非幻觉。他虽不惧生死，但面对这种完全超出理解的诡异力量，贸然进去无异于送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的寂静，迅速在寰宇科技大厦楼下汇聚。红蓝警灯的光芒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墙壁上疯狂闪烁。

警察来了！

霍沉眼神一凝。公司接连出事，今晚又闹出这么大动静，保安昏迷，办公室门被炸开，警察接到报警赶来是必然。麻烦！

叶青梧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官方力量的介入，意味着变数，意味着束缚。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自由行动，尽快顺着“归墟鉴”碎片的线索找到师父！不能被缠在这里。

就在霍沉分神看向走廊尽头警灯闪烁的瞬间——

叶青梧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霍沉视网膜捕捉的极限！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仿佛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是贴着霍沉阻挡的手臂内侧滑了过去！

霍沉只觉一股极其阴柔却又沛然莫御的力量拂过手臂，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格斗技巧在这股力量面前竟如同纸糊般脆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阻拦！

“你！”霍沉又惊又怒，猛地回身。

叶青梧的身影已然站在了办公室内，背对着他，站在那片狼藉和那个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凶阵之前。她微微弯下腰，白皙的手指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探向阵法中心，那枚深蓝色的“归墟鉴”碎片！

“住手！那是证物！”霍沉低吼，就要冲进去。

“不想惹更大的麻烦，就拦住警察，别让他们上来。”叶青梧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的手指已经捻起了那枚冰冷的碎片。

也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碎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从她脚下传来。

叶青梧脸色骤变！她的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一股极其隐晦、阴毒的能量波动，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她踏入阵法的瞬间被悄然触发！

不是攻击她！

那股阴毒的能量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上了地上离她最近的一个昏迷保安！那保安原本青紫的脸色瞬间转为死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一片惨白，毫无生气！

更恐怖的是，他张开嘴，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下颌，喉咙深处发出尖锐到极致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凄厉嘶鸣！

“啊——！！！”

这声音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冲击波，瞬间穿透整个楼层！刺得人耳膜生疼，头痛欲裂！

霍沉首当其冲，只觉得大脑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发黑，气血翻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骇然看向那个发出嘶吼的保安，心中警铃大作！

“控魂尖啸？！”叶青梧眼神冰寒，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歹毒用心！这不是攻击法术，而是报警器！以活人魂魄为引，发出能瞬间惊动所有阴煞之气、同时制造巨大精神冲击的邪术！目的只有一个——

**暴露她的位置！引来警察的注意！彻底把她拖入泥潭！**

楼下，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变得更加急促！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呼喝声、枪械上膛的“咔嚓”声，正沿着安全通道，如同潮水般迅速向上涌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立刻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走出来！”扩音喇叭的威严吼声穿透门板，清晰传来。

叶青梧捏着那枚冰冷的“归墟鉴”碎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弱却熟悉的灵力波动，那是师父的气息，带着破碎的哀鸣。

她缓缓直起身，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那个兀自抽搐嘶鸣、如同人形警报器的保安，又看向门口脸色铁青、强忍不适的霍沉，最后，目光仿佛穿透了地板，落在那迅速逼近的嘈杂脚步和刺眼警灯上。

陷阱。一环扣一环。

白家的人……动手了。

霍沉扶着墙壁稳住身形，额角青筋跳动。警察近在咫尺，办公室里站着一个身份不明、手段诡异的“嫌犯”，地上还躺着一个发出恐怖怪叫的“人证”……这局面，简直糟透了！

他猛地看向叶青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疑，恼怒，还有一丝被强行卷入漩涡的憋屈。

“现在，”叶青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她将手中的深蓝碎片收入怀中，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霍沉，“你信了吗？”

脚步声已到门外！

霍沉看着叶青梧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眸子，又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呼喝和撞门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信？还是不信？

这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果决，属于兵王的铁血意志在瞬间压倒了所有杂念。他一步踏前，挡在办公室那破洞大门前，对着外面厉声喝道：

“我是霍沉！寰宇科技总裁！所有人退后！原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吼声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暂时压住了门外的嘈杂。

做完这一切，霍沉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叶青梧，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你！告诉我！现在怎么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