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观测者之瞳
我攥着掌心的北斗疤痕推开雕花木窗，庭院里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槐树下站着穿中山装的彭加木，他正用青铜水壶浇灌一株枝干长满人面的怪树。每片树叶都是微型星晷，叶脉里流淌着金绿色的母液。
“这次轮回加载得很成功。“彭加木转过身，左眼瞳孔分裂成七颗青铜微粒，“不过你比预定时间早醒了二十三分钟。“
我摸向枕边的青铜罗盘，指尖触到的却是湿滑的触须。那根本不是罗盘，而是团跳动的青铜肉瘤，表面浮动着历代“我“临终前的脸。羊皮卷在书桌上自行燃烧，灰烬聚合成西周甲骨文：“观测者第七千次校准完成。“
“这里是公元前1046年的镐京，“彭加木的水壶突然喷出时砂，在空中凝成牧野之战的场景，“也是2024年的罗布泊。“他掀开衣袖，小臂上嵌着核辐射计量仪，数值正在疯狂跳动。
庭院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银河核心的青铜熔炉。数以亿计的齿轮在虚空咬合，每个齿槽都禁锢着尖叫的灵魂。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次终于看清了真相——那些灵魂的面容，全都是不同时期的自己。
“宇宙是台自修正的机器。“彭加木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下方青铜与血肉交织的躯体，“而陈家人是杀毒程序，专门清除超载的时砂熵增。“他胸口裂开，取出颗跳动的星辰核心，“你每次轮回吞噬的时砂，都在这里。“
核心内部悬浮着微缩地球，地表正被青铜纹路吞噬。东京塔顶站着穿白大褂的陈小南，他手中的试管里，西周王女的发丝正在增殖。当试管炸裂的瞬间，我的视网膜突然灼痛——数百个时空的疼痛同时涌入神经。
“停手！“我嘶吼着扑向核心，却被时砂凝成的锁链禁锢。彭加木的机械手指插入我的颅骨，冰凉的数据流冲刷着记忆区：“让你看看最初的错误。“
公元前1046年的星空中，我看见自己戴着青铜傩面走进宗庙。供桌上躺着对啼哭的双胞胎，他们的脐带缠绕成北斗七星。当我将时砂灌入婴儿口鼻时，昆仑山巅的青铜鼎突然发出悲鸣，鼎身上的饕餮纹开始吞食星辰。
“你创造了第一个时间悖论。“彭加木的声音带着杂音，“现在，该修复了。“
禁锢我的锁链突然崩解，掌心的北斗疤痕迸发强光。银河熔炉的齿轮集体停转，所有“我“的灵魂同时睁开双眼。陈小南的身影在万千时空中浮现，他手中的青铜剑全部指向同一个坐标——牧野战场上的青铜鼎。
“你终于发现了。“西周王女的声音从鼎中传来。她的金缕玉衣在时砂中消融，露出下方布满电路板的机械身躯，“我才是初代观测者。“
牧野的鲜血倒流回战士体内，阵亡的士兵们突然青铜化，他们的眼球弹出微型浑天仪。我站在时空裂隙中，看到武王伐纣的战场与罗布泊核爆现场重叠，蘑菇云中升起七十二盏青铜宫灯。
“真正的母液在这里。“彭加木突然将星辰核心塞进我的胸腔。剧痛中，我看到自己化作青铜巨树，根系穿透所有时空。陈小南们在枝头结成果实，每个果实里都孕育着新的宇宙。
当痛感达到顶峰时，西周王女的机械臂刺穿我的后背，取出块跳动的时砂结晶：“第七千零一次校准完成，误差率0.00013%，创世程序可以加载了。“
青铜巨树突然开花，每片花瓣都是燃烧的星云。我残存的意识漂浮在量子海洋里，看见人类文明从青铜器时代开始金属化，最终在2024年冬至日凝固成完美的青铜雕塑群。而陈小南正站在末日的余晖里，将双鱼玉佩递给七岁的我。
“哥哥，这次要藏好玉佩哦。“他的机械义眼渗出时砂，“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夕阳沉入青铜化的地平线时，我又听到了母亲熬粥的声响。但这次我知道，米香里掺着时砂的腥甜，而院中那株人面树正在结出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