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博弈

黄浦江的晨雾裹挟着咸湿的江风，林安然的黑色帕萨特碾过外滩湿漉漉的梧桐落叶。车载收音机里关于“ST星海冷链”股价异动的播报戛然而止，她指尖划过中控台，静默中只剩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后视镜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昨夜与王建国在立信会计师事务所核对完最后一批冷链车单据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崇明岛疗养院307病房，周子航的左手被电子镣铐锁在床头。他盯着电视里滚动的财经新闻，右手在病历本背面写下加密指令：“启用三号资金池，做空星海冷链。”护士推门送药的瞬间，纸条已被塞进通风管道——二十公里外，他的堂弟周子扬正驾驶银灰色皇冠驶向证券大厦。

周子扬的翡翠尾戒在方向盘上磕出轻响，耳机传来变声处理过的指令：“让《证券日报》发安馨专利侵权的通稿。”他瞥向后视镜，后座坐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是周氏集团前法务总监，此刻化名“李律师”代理全部事务。

“大哥的加密频道被监听了。”李律师调试着反监听设备，“证监会正在调查星海冷链的关联交易，我们必须……”

“资本是流动的暴力。”周子扬打断他，重复着堂兄的箴言，“在前滩码头准备三十辆冷链车，挂南通渔业的牌照。”

深夜的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二十台486电脑主机嗡鸣如蜂巢。王建国扯松领带，镜片倒映着DOS系统幽绿的代码流。加密文件夹被破解的瞬间，1995年的存货清单如瀑布倾泻——星海冷链上市时的冻鱼库存被拆分成四百批次，单价从5元虚报至28元。

“周氏在债权协议埋了陷阱！”打印机吐出泛黄的补充协议，第三页用蝇头小字注明：“若债务人涉及历史财务造假，担保物处置权自动转移至债权人。”

湛江港第三码头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十二辆印着“南极科考”标识的冷藏车轰然发动。当海关缉私艇强光扫过集装箱缝隙时，病房里的周子航突然扯掉心率监测仪——他通过通风管道传递的指令正在生效，ST星海突发公告：“发现价值1.8亿元深海生物资产。”

与此同时，周子扬在陆家嘴的私人会所按下投影遥控。墙面上，《证券日报》头版标题灼目：“安馨集团无氟专利涉嫌抄袭日立技术”。配图是王建国在柏林展会调试设备的偷拍照，他锁骨处的疤痕被红圈标注。

外滩咖啡馆的落地窗内，周子扬用粤语与两名投行家低语。林安然驻足观察，翡翠尾戒的反光刺痛她的瞳孔——这枚周氏家族传承信物，本应在周子航被捕时被查封。

“星海的冷链牌照覆盖长三角六个港口。”陈国华将航运记录拍在桌上，“但实际运力只有申报量的三分之一。”他的放大镜停在一张模糊的货轮照片上，“1995年走私的东芝压缩机，现在还冻在宁波港冷库里。”

林安然端起冷透的蓝山咖啡，褐色液体在杯口晃出涟漪：“通知稽查队，今晚突查前滩码头的南通渔业冷链车。”

深夜的临江机械厂，王建国扯开领口，锁骨疤痕在节能灯下泛红。屏幕跳出星海冷链的能源消耗曲线：“每周三凌晨的柴油用量是平日的二十倍——足够驱动三十辆冷链车往返宁波港！”

凌晨三点的湛江码头，林安然披着防水斗篷站在雨棚下。海关缉私艇的探照灯勾勒出“南极科考”冷链车的轮廓，她掀开集装箱门——成箱的澳洲龙虾螯钳下，1995年走私的显像管生产线泛着冷光。

当晨光刺破云层，ST星海股价已跌至0.6元。周子扬摔碎红酒杯，手机跳出加密短信：“冷库辐射超标200倍。”他扯断翡翠尾戒的银链，碎片在交易大厅地砖上迸溅——安然集团当日增持至5.2%。

下午三时，电子屏骤红。股价从0.6元飙至9.8元，散户的欢呼震耳欲聋。林安然摩挲着父亲钢笔的刻痕，窗外江水奔流，载着周氏埋藏的罪证，此刻却成了撬动资本帝国的支点。

当日晚间，公告栏贴出两份文件：省国资委批复“安然集团置换72%股权”；日本东芝发函声明“从未向星海出口电子元件”。

疗养院病房内，周子航撕碎当日报纸。电视新闻正播放周子扬被带走的画面，他忽然狂笑扯动输液管，鲜血在雪白床单上绘出蜂巢图案——这是振华会给死士的终极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