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迷局

1998年8月的临江市闷热难耐，蝉鸣声裹挟着柏油马路蒸腾的热浪涌进车窗。林安然松开衬衫领口，车载空调的凉风掠过她锁骨处的细密汗珠。后视镜里，两辆黑色桑塔纳不紧不慢地缀在后方，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举着长焦镜头对准她的车牌——这是周氏集团在亚洲金融危机中溃败后，最后的反扑。

“张慧，绕道去临江机械厂。”她猛打方向盘，帕萨特轮胎在水泥路面擦出刺耳声响，“通知王建国，那批从湛江港截获的东芝压缩机该派上用场了。”

临江机械厂的老式吊扇在屋顶吱呀旋转，王建国扯开无尘服领口，紫外线灯下，刚拆解的压缩机外壳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用镊子夹起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周氏在轴承里掺了碳化硅粉末，这玩意跑够三千小时就会磨穿密封圈。”

林安然戴上防护镜，激光笔的光束在晶体表面折射出七彩光斑：“能反向定位供应商吗？”

“泰国的振华会代工厂。”张慧将1997年的海运提单摔在操作台，“品名写的是'冷冻设备'，实际是走私工业原料。”她突然压低声音，“周子航虽然进去了，但他的堂弟周子扬接手了境外资金链。”

窗外传来金属撞击声，林安然掀起窗帘一角——跟踪她的桑塔纳正停在厂区锈蚀的铁门外，镜头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抓起车间电话拨通证券营业部：“陈主任，把我名下5%的安馨集团股权质押给工行，换两千万过桥资金。”

深夜的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二十台486电脑屏幕同时亮起。王建国敲击键盘的指节泛白，DOS系统里跳动的代码如瀑布冲刷着星海冷链的账目。他突然僵住：“冷链车的保险单有问题！”泛黄的保单复印件上，公章边缘缺了一角——这是周氏用萝卜章伪造的痕迹。

林安然扯开保险柜，拽出1996年的真公章对比：“通知保监会，周氏涉嫌骗保套现。”碎纸机的刀片绞碎文件的瞬间，BP机突然震动——湛江港的冷藏集装箱突发泄漏，十五吨冻虾正渗出暗红色液体。

暴雨中的湛江码头，探照灯将雨丝照成银线。林安然踩着齐踝深的积水冲向冷库，防水靴底打滑时，她抓住集装箱门把手才勉强站稳。王建国用液氮喷枪切开密封条，冷雾散去后，成箱的澳洲龙虾螯钳下露出半截金属箱——振华会的三角徽章在低温下泛着幽光。

“是信号发射器！”张慧举起频谱仪，屏幕上的脉冲波形与星海冷链的股价波动同步，“他们用冷链车运输的货物发射操盘指令！”

林安然抓起卫星电话：“切断安馨集团与深交所的数据专线！”她转身望向暴雨肆虐的海面，浪涛中隐约可见缉私艇的红色警灯。父亲遗留的怀表在掌心发烫，表盖内侧的刻痕在闪电中忽明忽暗——1993年7月15日，重生那天的日期。

周子扬的银灰色皇冠3.0碾过外滩的梧桐落叶，翡翠尾戒磕在车载电话按键上。三公里外的看守所会见室，周子航的左手被铐在铁椅上，右手在《财经周刊》的空白处写下密令：“启用曼谷账户，做多安馨股票。”探监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杂志已被塞进通风管道。

深交所的交易大厅突然沸腾，安馨集团的股价在收盘前十分钟直线拉升。林安然盯着分时图上突兀的阳线，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他们在诱多收割散户！”

凌晨三点的临江机械厂，林安然将加密U盘插入数控机床。王建国盯着屏幕上跳动的3D建模图，声音发颤：“用东芝压缩机改造的蚀刻机能生产晶圆……这证据足够钉死周氏！”

晨光刺破云层时，海关缉私艇的汽笛声响彻吴淞口。林安然站在码头集装箱顶端，看着振华会的三角徽章被铲车碾成废铁。父亲怀表的滴答声混着江风掠过耳畔，她知道这场始于金融危机的资本暗战，已悄然蔓延至全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