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掉进山贼窝

当做完开颅手术的程远再次醒来时,他并不是安稳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在一座铺满干草的牢房里。

汗臭脚臭再加上尿液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让刚刚苏醒的程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同时,也让他迷迷糊糊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他脑海中多了一股陌生的记忆。

记忆的主人同样叫做程远,元至正年间颍州程家的三少爷,从小锦衣玉食雍容华贵,生活好不滋润。

这天,16岁的程远要求跟着家里的商队跑商,商队行至淮南时,众人在路边一家包子铺稍作歇息,程远一碗酒下肚,然后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如今的程远。

没错,他穿越了,从21世纪穿越到了元朝末年。

如今是至正七年,离黄河决堤,天下大灾已有三年。独眼石人出世,还有四年。

如今韩山童这个宗教头子还在秘密传教,张士诚在贩私盐,郭子兴在当土匪。至于朱元璋,应该还在淮西四处乞食。

如今豪强不见,只有饿殍千里,白骨盈野。

地面的干草散发着一股异味,程远想爬起身,但是他的四肢却是酸软无力。

自己应当是进了黑店,被下了蒙汗药了。

除了他以外,程远发现这个牢房里还歪七扭八地躺着十来个人,他们身上穿着破烂到只能称之为布条的衣服,神情麻木,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腹大如斗,有的在扒拉地上的干草塞入嘴中。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程远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带着淮西口音的佛号。

程远艰难地把头拧向另一边,只见在牢房的角落,坐着一个袈裟破烂的年轻和尚。

和尚看着不过二十岁,五官周正,眉宇间虽有菜色,但是难掩一股英气。

这应当也是被山贼强掳上山的。

这帮山贼抢这么多人干嘛?自己是富家之子可以勒索赎金,这和尚和那群灾民一看就是没什么油水的,抢上了山不是白吃饭吗?

程远心中疑惑,但是却也无人能为他解答,而且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见程远看来,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施主睡了足有五个时辰,终于醒了?”

五个时辰?怪不得手脚麻麻的。

程远心中想着,沙哑开口道:

“大师,能否扶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大师咱不敢当,咱法号觉远,就是个穷和尚。”

觉远和尚说着,起身把程远扶了起来。

“颍州程家三子程远。”

自报家门之后,程远才开始打量起了自身。

自己的衣服都被扒了,现在的他只穿着一件素白里衣和亵裤,至于他身上揣着的那几两银子和几件贴身物件,也肯定是都被拿走了。

听到颍州程家之名,觉远眉头就是一挑,然后又默默坐回了墙角。

见觉远如此神态,程远也是心中一动,问道:

“怎么,觉远师傅听说过我程家?”

“咱这些年在虽一直在淮西游历,但是汝阳府的程家还是听说过的。都说程家白玉为堂金作马,如今百姓民不聊生,咱倒是真想问问程三郎,程家真有这般光景?”

程家背靠颍州达鲁花赤阿鲁温,手握颍州盐引,年入何止万两,在整个河南江北行省都是排得上号的豪商巨富。

大名鼎鼎的颍州程家,觉远想不听说过都难。

这帮山贼胆子真大,这种人物都敢绑。

程远倒是没在意觉远的讽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觉远的前半句话上。

淮西?

程远虽然是工科狗出身,但是平日里好读书,恰好前些年因为《明朝那些事》,大明的历史文爆火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一些影视剧。

虽然程远没看过什么正史,但对元末这段历史也不算抓瞎,许多大事奇人他还是知道的。

这位不会是?

程远心中惊疑,试探问道:

“觉远师傅是在哪座庙出的家啊?”

程远此问倒是给觉远整不会了,程三郎这么问是为何?打听自己的出身,然后来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不过替百姓愤愤不平两句,至于吗?

不过一想到颍州距离自家寺庙足有三百里余远,这程三郎就是真想为难自己,也鞭长莫及。觉远顿时胆气横生,他直言道:

“咱是濠州钟离皇觉寺的僧人,怎么,程三郎问这个作甚?”

皇觉寺!

对了,这就对了,但是看着对方相貌,也不是什么长下巴麻子脸的奇伟长相,反倒是颇为周正。保险起见,程远还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都说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但是程远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次问道:

“觉远师傅出家前,可是姓朱?”

程远此话对觉远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他的脸色骤然煞白一片。

“程三郎,怎会知道咱的姓名?”

程远心中好笑。大名鼎鼎的明太祖朱元璋,我想不听说过你都难吧?

这帮山贼胆子真大,这种人物都敢绑。

不过程远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直说出来,总不能告诉明太祖自己是个穿越者吧?

看着脸色难看的觉远和尚,程远瞬间就理解了他如今的心情。

应当和自己当年在网上被叫出真名一样操蛋吧?

不过程远的打算可不是开户威胁,如今自己运气爆棚,碰上还未起事的明太祖,这不赶紧抱一波大腿,说不得以后还能封个国公当当。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心神失守的觉远吧。

“呃,我家里有个姓刘的马夫,专门为我养马,他偶然间跟我提起过你来着。”

话虽是随口胡诌,但好歹还算个理由。

“是刘秀吗?他是咱发小来着,没想到这小子运道这么好,能进程家当差,还能和程三郎说上话。”

觉远是不得不信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这程三郎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自己不过一介流民,他还能专门打听自己不成?

见觉远竟然真信了,程远心中暗呼侥幸,这关既然已过,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刷觉远的好感度了,要不自己想办法带他逃出这山贼窝如何?

就在程远思索之际,站在牢门外正对着一处墙角解手的山贼看守转过了身来。

陈贰叁提了提裤子,转过身看到了坐起身的程远,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

“这位公子终于醒了,可让咱好等。”

话毕,也不待程远答话,就转身小跑出了监牢。

没有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山贼喽啰,程远继续对着觉远说道:

“对,正是刘秀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你仪表堂堂,威武不凡,是个有本事的。可惜出家做了和尚,坏了大好前程。我当时就对你颇为好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面。看来你我有缘啊。”

见程远言之凿凿,觉远对他的话更信了几分。不过程远的话还是不足以扫去他心中阴霾,现在二人深陷贼窝,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程三郎就是真把自己夸到天上去,又能如何?

就在这时,陈贰叁又小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膀大腰圆,一个黝黑干瘦。

膀大腰圆的那个程远认识,正是那家黑包子铺的厨子,姓黄。至于另一个,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应当和陈贰叁一样,是个喽啰。

黄六牛以往是山寨里的山贼小头目,手下管着十几号弟兄,靠着一手调制蒙汗酒的功夫,在山贼们经营的黑店中当上了厨子。

他们山寨处于寿春和濠州之间的大山里,平日里靠着打劫过路商贩为生,富家公子也抓过几个,但是像程远这么富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好家伙,这次他们光是粮食就劫了三大车一百二十石,足够山上弟兄敞开了吃上数月。粮车夹层中还搜出了数百斤海盐,这可都是硬通货,换成粮食,又是二十石。

再加上马车马匹,不算这位公子身上的那些物件,就是这货物,都至少值个三四百两银子。

山寨头领大喜,直接升了黄六牛的官,他现在从小头目变成了大头目,手下的弟兄也从十几人变成了几十人。

头领吩咐了,只要程远一醒,就立即带他过去,这位富家公子身份不简单,身上的油水还有的榨。

陈贰叁打开了牢门,和另一个喽啰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起了程远,就把他往外带去。

程远现在四肢无力,根本不可能反抗,这牢中也不可能有人来帮他。

他只能怒骂道:

“你们可知我是谁?绑了我,你们就不怕官兵来打吗?”

黄六牛哈哈大笑道:

“这位公子,我管你是谁。至于大元官兵,咱又不是没杀过,怕个鸟。别废话了,我们马爷要见见你这只肥羊。”

程远被两个喽啰带到了一处大堂之前。堂前挂着一个松木匾额,上书“替天行道”四字。匾额下挂着几颗脑袋,看模样,竟然还是蒙古官兵。

进了大堂,程远就被随手就扔到了地上。

额头贴着地面,一片冰凉。

或许是曾经直面过死亡的缘故,程远的内心倒是并不慌乱,他心思百转,思考着活下去的办法。

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第二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