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桥洞下面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里,林英看着外面大烟囱冒出的滚滚白气,“又快过年了”林英的嘴里冒出哈气。她带着光光去找到了张红,张红在月初的时候感冒了,到现在也一直没好,每天都吃着药,但也不见好转,林英每天都来照顾她,“张红越来越冷了,跟我一起回村过年吧!”林英望着外面的天。
转天两人带着光光坐上了最早的班车回到了村里,冬天的农村大道上没有人,人们不像夏天一样在大道上闲唠嗑,但是大家也都会在某个地方聚在一起,就在村口的超市里,男人们盘腿坐在炕上,脸红脖子粗的甩着扑克牌,只有极少数的女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后来邻居们说因为国家抓赌抓的越来越严,人们也开始慢慢前往到了个人家,像今天他想来牌,那么就会喊几个人去他的家里来打牌,以前的麻将使用手搓的,人们总是嫌弃洗牌与码牌的效率慢,后来城里就有了麻将机,慢慢的像村子里也有了这种设备,他们插上电将里面的两幅麻将放在里面,然后只听见麻将在麻将机里哗啦哗啦的作响,一个把眼的女人来了一句“这玩应是高级呀。”
冬天大地上光秃秃的,地里什么都没有,山上的树挂满了雪,你可以在路上听见几声野鸡的叫声,以前人们还会去上山溜野鸡,他们半夜拿着大功率的手电向山上扫去,看到光亮的野鸡会被强烈的灯光眩晕住,然后人们放出狗,在被晕住的这短短几秒的时间,放出去的狗会迅速的咬住其脖子,将野鸡死死的按在地上;他们还会半夜踩点去看野鸡大概出没的位置,并且在那里下套,晚上野鸡经过无意中踩到,陷阱会将野鸡的腿瞬间打折,野鸡慢慢的挣扎冬天的晚上体力的消耗,寒冷的空气会让野鸡逐渐不能挣扎,慢慢僵硬,等第二天白天下套的人就可以收获一只野鸡,公野鸡羽毛亮丽,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梦幻,个头也会更大,拿到集市上更容易被售卖;母野鸡肉眼可见比公野鸡小很多圈他们的羽毛是棕色的,也不好看,抓到母野鸡人们就会拿到家里给家里的孩子女人吃。有的人运气好还有抓到隐藏款野兔子,它们不好抓只能用套将它的腿打折并且困在套中,寒冷的夜晚,不能回到窝里就会被活活冻硬,最后等待白天人们的捕获。但随着近些年来国家对野生动物的保护,人们的冬天开始不再上山,但有的人也会耐不住寂寞听着野鸡的叫声他们手痒痒,还是会拿着大灯走上山,但也只是看看。
林英领着张红和光光回到家,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大门,左邻右舍听见那声久违的吱噶吱嘎开始走出家门来到了院子外。“林英,你回来了”邻居喜出望外的喊着她,她回头看向大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回家过年。”左邻右舍帮着打扫了院子,拿来了米面粮油等一些生活必需品,坐在烧好的炕上跟着林英与张红唠唠家常,唠唠在县城里的生活,后来人们散去,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与狗,年味越来越浓,鞭炮声越来越响,但张红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年三十到了,那天早上林英放响了全村第一声鞭炮,这也代表新的一年,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但是这年也要过的有年味,林英也做了一大桌子菜,光光在灶台旁摇起尾巴,它比最开始认识林英时胖了一圈。二人坐在桌旁相互说了新年快乐,并且新的一年也要有新的开始,两人吃完年夜饭,便在炕上聊着天,聊着以前,聊着在城里的事,慢慢的张红不再回话,林英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张红已经开始听不清了,她早就知道她没有几天了,她在得病一个月后就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是肺癌,但她没告诉林英,医生也说她时日不多了,但没想到会挺到这个年关。大年初一她没有起来,林英做完饭看她还没起来,就感觉不对劲了,走进张红摸着她的额头,很烫并且张红也没有反应,她看见张红随身带的帕子上面都是血迹,她慌了,她跑出院门敲响了邻居的院门请求打急救电话,救护车将张红与林英拉进了医院,光光趴在家的院门口,它可能也知道张红回不来了,呆呆地望着救护车驶去的方向。张红还是没有抢救回来,医生将蒙着白布的张红推出来时,林英跪在了地上,她不能站起来,感觉腿上被重重的压在了地上,说不出话喉咙中的声带像是被割掉了一样,她就看着那张白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大脑一片空白,陪着林英的邻居扶着她,她揭开白布,哭出声来。人们帮着预约了火化时间,将张红送进火葬场,林英呆呆地在大厅等着,直到工作人员将骨灰盒递到林英的手上,她在邻居的搀扶下抹着眼泪走出了火葬场,坐上车去了张红的村子,埋葬了张红“落叶归根,回家了,”林英嘟囔着。
林英低着头回到家,看到了蜷在一起的光光,她走到旁边抱起光光,“张红走了,以后没人给你买香肠吃了,”汪,光光低低的叫了一声,林英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像决堤一样流了出来,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抱着光光回到屋躺在炕上哭着,她的情绪一点都不能平复,她想宋宁与辰林了,她在世上又没有亲近的人了,在遇到张红之前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光光走在县城中,后来结识了张红两人一直在一起相依为命,现在张红走了,她的身边又只剩光光一人一狗相依为命,她不知道为什么命运总是在捉弄她,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失去了生活一辈子的老伴,好不容易遇到张红,却又失去,她只剩光光了。过年合家团圆,是热闹的,但在林英家可能团圆一词总是不存在她家,她的家永远是了冷清的,永远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林英带着光光再次坐上第一趟班车,回到了县城。
后来邻居再给我讲这位林英奶奶的故事时,那年清明国家下来新的政策村委会派人来修葺老屋时,在炕角发现了林英。她穿着初见光光时的蓝布衫,怀里搂着没了呼吸的小黄狗,嘴角还噙着笑。人们从她贴身口袋里摸出三样东西:半块硬化了的馒头,张红的桃木梳,还有张撕碎的报纸——社会新闻版隐约可见“迷途少年考入职校“的标题。
下葬那日,山风卷着梨花掠过新坟。村主任突然“咦“了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宋家祖坟旁不知何时长了株野桃树,虬曲的枝干上,三朵淡粉的花苞正在春光里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