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结局

苏军情报部机关让叶琳娜到哈尔滨来，并非是为了让她证明我的清白，而是因为她哈尔滨的情况，需要她协助有关部门核实被俘的十几个日本工程师的身份，确保他们当中没有潜伏的日本特务。从事这项工作，自然要查阅日军宪兵队和特务机关的大量档案，遗憾的是，叶琳娜没有找到任何与我有关的档案资料。

每当夜深人静，叶琳娜经常望着我的笛子，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她努力想学会吹笛子，却总也吹不成调。

艾玛听我说笛子被叶琳娜带走了，越发感到不安。她担心萨满的话会再次灵验，如果叶琳娜死了，她一定会带走我的心。所以她逼着我去了车站，让我搭乘小火车回哈尔滨找叶琳娜，说：“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会谴责自己！”我一看车站警备森严，担心万一被苏军抓住，会给艾玛一家人带来灾难，掉头就往回跑。艾玛追上我，先是威胁，然后祈求，让我别再折磨她的心。正当我进退两难时，突然发现了翠花。虽然我不认识她，但我从她的装束判断，这个汉族女子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片在森林里。我告诉艾玛，当初我和石武跳车逃跑时，就是在这片森林里各奔东西。

我们悄悄跟着翠花，一路走到了木刻楞。看到石武的第一眼，我几乎认不出他了。这个混蛋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对翠花百依百顺。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嚎啕大哭。

翠花对艾玛说，石武是个罪人，但不该让苏联人来惩罚他，“如果你们现在杀了他，我没有半句怨言，如果不杀，那就别再告诉任何人。”艾玛一句话没说，扭头走了。

这一夜，我和艾玛都喝醉了，我们相拥而卧，透过彼此的肉体触摸着彼此的心灵。这一夜，静静的额尔古纳河上，月亮很大，星星很亮。

叶琳娜从日军特务机关的档案中发现了一封电报，是高桥直接发给关东军情报部的。在这封电报中，有如何利用石武当诱饵的内容，这个计划被称为“一石三鸟”。叶琳娜将电报内容呈送上级，并附上了自己的分析：高桥利用石武，不仅是为了诱骗我当探子，同时也是为了造成一种假象，似乎那些黄金真的在高桥掌控之下。实际上，黄金很可能早已被转送到别处了。

费多尔得到这个消息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竟然以为石武真的知道黄金在哪里。他带着两个兵骑马来到营地，愤愤地对我说：“从现在起，你自由了。不过你最好滚回哈尔滨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艾玛认为，这一定是叶琳娜的意思。她又开始逼我回哈尔滨，甚至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吓唬我，比如喝醉之后跑到河里去抓鱼。乌丽劝我：“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找到叶琳娜，只要你能把笛子带回来，艾玛也就踏实了。”

我背着行囊来到木刻楞，告诉石武：“苏联人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了，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哈尔滨吧。”石武看了看翠花，坚决地摇了摇头。

回到哈尔滨之后我才明白，凭我现在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打听到叶琳娜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在曾经和她相遇和相约地方徘徊，等待她的出现。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额尔古纳已经是深秋季节，石武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建造一个壁炉。他在周围挖石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小块黄金。他思前想后，觉得当初高桥利用他，绝不仅仅是为了诱骗我，而是一定有别的目的。他和翠花一起开动脑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高桥既然把电台埋藏在这里，说明他认为这个地方无人注意，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很有可能把金子也藏在了附近。于是，这两口子像勤劳的灰鼠一样，绕着木刻楞一寸一寸地挖掘，日复一日……

冬天来了，哈尔滨天寒地冻，我依然坚持每天到松花江边去等叶琳娜。终于在一个大雾迷漫的早晨，我看到一个穿苏军大衣的女军官，她的手里拿着我的那根笛子。我万分激动，叫了一声“叶琳娜！”

女军官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用俄语问道：“你就是哈拉罗？”我赶紧说：“我是，你是谁？叶琳娜在哪？”女军官将笛子和一封信交给我，转身就走。我赶紧追上去拉住她，想问个明白。两名苏军士兵走过来，让我立刻离开这里。

叶琳娜在信中说，她奉命去执行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已经牺牲了。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对你说出我的感情。其实，那一天在额尔古纳河边，在我向你开枪的一瞬间，我真的爱上了你。虽然我没能等到和你重逢的这一天，虽然我再也无法亲口对你说‘我爱你’，但是我并不后悔，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们曾经真实地在一起，曾经真实地彼此相爱，我的心永远属于你。当你想我的时候，就到额尔古纳河边吹响这支笛子吧，我会听见的。”

我在极度痛苦中大病一场，几次想用这根笛子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是石武救了我。这个混蛋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他要告诉我的话：“艾玛快要生了，是你的孩子。”

额尔古纳，我的额尔古纳，你的神奇勾走了我的灵魂，你的魔力索取了我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