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谈

白天一场大战,梁山这边擒了李应、扈三娘、扈成,杀了一两百庄客,可自己也陷了刘唐、曹正,折损了百十来人马。

虽说是小胜,可人人都没有庆贺的念头。在梁山众人看来,若不是武松事先埋伏下两路人马,此战必然大败。

是以晁盖安排好士卒仔细巡营之后,便叫众头领各自散了,养足精神,等来日大战。

林冲拎着酒壶进了鲁智深的营房,二人对面坐了,林冲为智深筛酒,“自沧州一别,师兄到哪里去了?叫兄弟好找。”

鲁智深年少时曾上东京,得林冲父亲林提辖指点过枪棒。二人在相国寺相认后,林冲便一直称呼智深为师兄。

“洒家在野猪林救你,又护送至沧州的事情,被押解你的那两个撮鸟在高俅跟前泄了底。

高俅那厮派人来拿我,亏得平日一伙交好的泼皮报信,洒家才走脱了。之后逃走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亏得遇着了你那个徒弟曹正。

他给洒家献了一计,火并了二龙山的头领邓龙。从此便在二龙山安身……”

之后又将如何与武松相识,如何结义,自己如何跟了武松共图大业之事分明说了。

话里话外将武松一顿夸耀,说得武松就如同是秦皇汉武一般的人物。智深大字不认得几个,说这些委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是我带累了师兄。”

“诶,还说这些做甚?要不是这样,洒家怎得与二郎相见。来,来,来,喝酒,喝酒。”

智深殷勤把盏,不久林冲就有了七八分醉意,“师兄,要是我也去投奔二郎怎样?”

“你既存了此心,咱们兄弟以后自然有见面的机会。不过目前不是时候,你且安心在梁山待着。”

“这是为何?”林冲不解。

智深道:“一则二郎与晁天王交厚,你若一走,二人必定心生龃龉;二来二郎如今还是官面上的人物,洒家与杨志也是趁着现在知县那鸟官不大管事,才能在城里走动,你与我们一般情形,现在过来多有不便。”

听智深如此说,林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还真怕武松一门心思算计梁山。

“师兄,二郎究竟要做什么?”

智深饮了一碗酒,说道:“二郎心大,与一清先生志趣相投。”说罢智深不再做声。

至此林冲心里已经有了明悟。毕竟当日公孙胜是当着梁山众头领说要“杀上东京,再造乾坤”的。

当初听的时候,他与众人一般只做笑谈。如今再细细思量,一颗死了的心,慢慢也活络起来。

是夜林冲宿歇在智深营房中,说些少年趣事,别后离情,不久均沉沉睡去。

祝家庄内,刘唐和曹正袒着上身,被绑在门前的大柳树上。

祝彪几乎将一条马鞭抽断,把二人抽得鲜血淋漓,犹自不肯停歇。

“好了,你将他们抽死了,拿谁去换三娘?”祝龙劝道。

祝彪恨恨地丢掉鞭子,骂道:“早晚要把这伙不知死活贼强盗,一个个抽筋断骨。”

祝朝奉眉头紧锁,双眼似闭非闭,对一切仿若未闻。

“父亲你倒是想个办法,如今到底如何是好?”

祝虎最沉不住气,当先发问。

祝彪道:“我看也不用想什么办法,明日只和他们拼命。”

祝龙训斥道:“三弟先莫胡言,看父亲如何决断。”

三个只知道吵吵嚷嚷,祝朝奉原也没指望他们,问栾廷玉道:“如今只怕其他两个庄子也都折了,教师怎么说?”

栾廷玉道:“东翁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问我?”

“老夫只怕与虎谋皮啊!”祝朝奉缓缓起身,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地搀住他,缓缓朝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呢喃,“宁与贼寇,莫结官府啊!唉,老夫也是醒悟得晚了……就这样做吧……”

声音越来越低,祝彪竖起耳朵也没有听清,“师傅,我爹是什么意思?”

栾廷玉朝祝彪拱了拱手,道:“我今夜从后关出庄去请援兵。”

…………

从祝家庄到阳谷县城,探马一日三报,不绝于途。

晚上接到战报之后,李助便知大事已定。

“主公可以准备出征了。”

武松不慌不忙地擦拭横刀,言道:“宣赞那厮连番催促,再不动身,只怕他就要与我翻脸了。”

李助皱了皱眉,“明天要是有旁的事将他牵绊住才好。不然他要是去了祝家庄,只怕我们与梁山之间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随他吧。祝家庄真破了,动静肯定不小,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武松将横刀插入鞘中,置于桌案之上,又道:“军师随我到院子里走走?”

二人一前一后,踱到花厅院中,遥望满天星河。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大宋被异族所灭,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一旦归为臣虏。更有数百万百姓化为累累白骨,几千万生灵日夜哭嚎,当真是遍地腥膻,惨不可闻……”

“那时天上的朗月繁星还与今日一般,可这天底下的汉民却再也直不起腰了……”

“梦醒后,我就一直想做点什么,可我能做什么呢?年少时只好耍枪弄棒,好勇斗狠,从未想过明日要如何。”

说到这里,武松笑了,“所幸武二遇到了一清先生,遇到军师,还有智深大哥和杨志哥哥。有你们相助,武二便敢将天都捅一个窟窿!”

武松双眼放光,豪情万丈,李助情不自禁,受其感染,“属下肝脑涂地,也要助主公完成大业!”

“军师,打下祝家庄后,我想组建一支真正的骑兵。现在的马军不过是骑马的步兵而已,不足以与群雄争锋。这支骑兵人不必多,暂时就先练个八百骑吧。”

“轻骑兵人人着甲,配强弓弯刀,重骑兵人马俱着重甲,配长枪,冲锋时地动山摇,无人敢缨其锋。有骑兵八百,足以横行山东,练出八千骑兵,便能逐鹿天下。”

李助深感责任重大,躬身道:“属下勉力为之。”

武松见他这副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宽慰道:“不必急于一时,我姑且一言,军师姑妄听之。”

话锋一转,武松继续说道:“且不说宣赞会不会上报朝廷,就算他真告我造反,朝廷要做出反应,一来一回,也足够我们做好应对了。”

李助颔首赞同,“不过要是真能用些金银让他回去交差,将事情敷衍过去则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