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深似海

秦墨:“……”

他听着那个把自己裹成一团,毫无防备睡过去的人影,有些无奈。他驱动轮椅靠近床沿

他伸出手,动作轻缓地试着帮她解开外衣的盘扣。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手指需要精准地用力,还要避免弄醒她。好不容易解开了几颗,他小心翼翼地将外衣从她身上褪下。她的身体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他却觉得这简单的动作耗费了不少力气。

终于将外衣抽离,他将其放到一旁,又伸手想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脸颊,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睡梦中的姬昭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秦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仔细地将被子盖好,确保她不会着凉。做完这一切,他才操控轮椅退开一些距离,开始费力地将自己挪到床上。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相当艰难,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尽量放轻动作,避免发出大的声响惊醒旁边的人。好不容易躺好,他侧过身,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姬昭月。

烛光下,她的睡颜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秦墨静静地听了一会她的声音,才吹熄了灯。

黑暗笼罩了房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他闭上眼,却并未立刻睡去,脑中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切迹象都让他有些担忧,似乎暗中的人又在谋划些什么,看来,这王府内外,都不太平静。不过,至少此刻,身边这个人睡得还算安稳。

天光微亮,熹微晨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室朦胧。

姬昭月眼皮动了动,意识逐渐回笼。身侧似乎有些空,不同于昨夜入睡时的感觉。她尚未睁开眼,耳边便传来一道略显清朗的声音。

“醒了?”

是秦墨。

姬昭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秀气的呵欠,慢吞吞地坐起身。她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整个人却微微一怔。

秦墨正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手里握着一把木剑,手腕微动,似乎是在练习。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平日里少见的凌厉。

明明还是那张脸,此刻望去,竟让她觉得有些移不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顺眼了?坐在轮椅上,那身形竟也显得挺拔,有种沉静的力量感。

她盯着他腕部的动作,想起昨夜他将自己挪上床时的吃力模样,心中没来由地动了一下。

秦墨并未察觉她过于专注的打量,他停下动作,看向自己的手腕,又看向她:“这几日手腕似乎松快了些。这木剑用着太轻了,没什么分量,你看……是不是可以换一把重些的?”

姬昭月的心思还在他那张突然变得格外耐看的脸上打转,冷不丁被问话,脑子慢了半拍,只捕捉到“重一些”几个字。她下意识接话:“嗯?”

秦墨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带着询问。

姬昭月这才回过神,脸上微微发烫,连忙掩饰道:“哦,好啊。那……换一把中空的铁剑试试?分量重些,但不至于太过勉强。”

“好。”秦墨应道,眼底似乎有光亮起,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弯。这种身体逐渐好转、重新掌控力量的感觉,对他而言弥足珍贵,驱散了不少积压心头的阴霾。

短暂的沉默让空气有些微妙。姬昭月觉得自己刚才盯着人看的样子恐怕有些傻,急忙想找个话题岔开。

她清了清嗓子,神色也郑重了些:“对了,昨天……我把张嬷嬷接回来了。”

秦墨闻言,看向她,那点因身体好转而生的轻松感淡去不少,目光变得深沉。

姬昭月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仔细想了想,感觉我娘的死,恐怕不只是李氏那么简单。……我怀疑,姬博仁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秦墨手上把玩木剑的动作停了下来,那点因身体好转而生的轻松感瞬间褪去,目光沉沉地落在姬昭月脸上。室内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凝重了几分。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平稳地接上:“你父亲……当初为了求娶大将军府的嫡女,确实是煞费苦心。这件事,当年在京城并非无人知晓。”

姬昭月倒是第一次听说这里面的详细曲折,不由得追问:“哦?还有这种事?”她微微坐直了些,显然被勾起了兴趣,或者说,是探究真相的本能。

“嗯。”秦墨颔首,“在你母亲嫁给他之前,姬博仁不过是个仅有世袭虚衔的闲散宗室子弟,并无实权官职。但自从他娶了大将军的独女之后,仕途便一路顺遂,平步青云,直至今日吏部尚书之位。”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旧闻,但内容却足以让姬昭月心头一凛。

秦墨继续道:“当年,姬博仁对外宣称,对你母亲姜念一见倾心,情根深种,随即上门求亲。但不知为何,大将军,也就是你的外公姜鸣,对此事坚决反对,态度强硬。”

“我外公?”姬昭月确认道。她对外公的印象模糊,只知道是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正是。”秦墨肯定道,“反对之下,姬博仁做了一件轰动京都的事。”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景象,

“他在大将军府门前长跪不起,足足三日三夜,期间滴水未进。姿态做得极苦,也极决绝。”

姬昭月屏息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最终,”秦墨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逼得当时的姜家大小姐,也就是你母亲,以性命相胁,哭着求你外公成全。

姜大将军爱女心切,最终只能点头。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连父皇都有所耳闻,还曾感慨过姬博仁的‘痴情’。”

听到这里,姬昭月脸上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

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近似嗤笑的声音:“呵,好一个‘痴情’!跪上三天就能让外公点头?说到底,还不是用我娘来拿捏外公!这种下作的小人伎俩,也亏他做得出来。

我娘当年……就是被他这副情深似海的假象给骗了!”她语气里的嘲讽和厌恶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丝替母亲不值而生的恼怒。这家伙,从年轻时就这么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