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撞得趔趄半步，手机险些脱手。雨丝顺着伞骨灌进脖颈，寒意混着烦躁瞬间炸开：“你没长眼睛啊？这是我的车！下去！”
那人撑着车门喘息，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苍白的指节因用力而泛青。他身后的雨幕里突然传来隐约的呼喊，整个人猛地钻进后座，湿漉漉的衣角扫过我的手背：“求你，我在躲人。这片区就这一辆空车......”
司机不耐烦地按响喇叭：“姑娘，后面还有人排队呢！要走赶紧的！不走就下车，这么多人等着呢！”后视镜里，他皱着眉瞥了眼后座的不速之客。我咬咬牙，攥着伞坐进车里，车门重重合拢的瞬间，雨滴砸在车窗上的声响愈发急促。
车子驶离机场时，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模糊。车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滴落在皮质座椅上的轻响，直到车子拐进主干道，身边的喧嚣被抛在雨幕里，那个声音才沙哑着响起：“对不起。”
我转头望去，他正用纸巾擦拭头发，黑色衬衫洇出大片深色，轮廓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单薄又狼狈。“这次的车费我来付。”
我盯着他衬衫上不断晕开的水渍。车内暖风吹散了些寒意，他脖颈处发红的勒痕却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扯过。
喉结滚动了下，我终究还是伸手从包里掏出叠得整齐的手帕，隔着座椅递过去：“用这个吧，”见他怔在原地，又补了句，“刚才语气不好，别往心里去。”
他垂眸盯着我掌心的素色手帕，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当指腹触到亚麻布料的瞬间，我才发现他的手还在轻微发抖。“谢谢。”
车子在夜色中行驶，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只剩细碎的雨珠在玻璃上蜿蜒。过了许久，终于到了我租住的小区。司机报出目的地时，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余光瞥见他也跟着起身。
潮湿的夜风裹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站在路灯下，被雨水冲刷过的眉眼愈发清晰。我刚要开口询问，他却先一步打破沉默：“抱歉，一直没说清楚。其实我在躲......”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一群私生饭，从机场就开始追着我不放。”
我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他刻意压低的棒球帽和刻意遮挡的口罩——虽已摘下，但仍残留着遮掩的痕迹。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我叫檀健次，算是个......艺人吧。今天的事，真的多亏你了。”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他慌忙抬手遮挡，湿透的衬衫紧贴后背，整个人在雨幕里显得格外狼狈。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要不要去我家躲躲？”
话出口的瞬间，我后知后觉地僵在原地。他是艺人，怎么能随便去别人家？万一被拍到......“不行就算了，我......”
“谢谢。”他没等我说完，已经快步走到我身旁。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雨水的凉意，“不会打扰太久的。”他侧头看我，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笑意却温柔得像是能化开这场雨。
我攥着钥匙，领着他穿过潮湿的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他的脚步声轻得像猫，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要开门时，我听见他低低地笑了声：“你紧张得像在做贼。”
“还不是因为你是艺人！”我脱口而出，转头就对上他促狭的目光。防盗门“咔嗒”打开，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可以进去吗？”
我看着他滴水的发梢和被雨水浸透的鞋尖，突然觉得这场景荒谬又好笑。“进来吧，”我侧身让开，拿出一双没穿过的拖鞋“没穿过，你试试可不可以？”
他弯腰脱鞋时，后颈的勒痕在灯光下更清晰了。我喉咙发紧，转身去拿毛巾，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等我再回头，他正站在玄关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墙面上的照片，侧脸在暖光里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雨停了我就走。”他接过毛巾，声音闷在布料里，“真的很感谢。”
我摇摇头，瞥见茶几上自己随手乱放的追星海报，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海报上的人，此刻就站在我家客厅里。
我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视线死死钉在茶几上那张印着他舞台照的海报上。海报里的人戴着闪亮的耳饰，在聚光灯下笑得张扬，和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又温和的人渐渐重叠。
“你......我…，这”我声音发颤，连退半步撞到鞋柜，
他垂眸盯着海报，拿起自己那张，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在海报上的眉眼，突然轻笑出声。湿润的黑发被他随意往后捋，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双在舞台上总是带着光芒的眼睛，此刻正盛着温柔又狡黠的笑意：“现在相信了？”说着，他用食指敲了敲海报上自己的脸，又指了指站在灯下的自己，“如假包换。”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卡着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目光在他和海报之间来回游移，直到他肩头剧烈颤动，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猛地回过神。
“你、你等着！”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卧室，在衣柜深处翻出那套网购后嫌尺码大、一直没拆封的卫衣套装。塑料包装袋发出窸窣声响，我攥着衣服跑回来时，正撞见他用手背揉发红的鼻尖，水珠顺着下颌滴进领口。
“要是不介意，你去洗个澡吧。”我把衣服递过去，包装袋上的标签还在晃，“这衣服我没穿过，你试试能不能穿。”见他挑眉看向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场景太过诡异，脸颊瞬间烧起来，“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只是看你要感冒了......”
他突然笑出声，接过衣服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我信你。”说话间喉结滚动，又闷着声打了个喷嚏，“倒是你，再这么紧张，我该以为自己像坏人了。”
我望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听见门锁扣上的轻响，这才瘫坐在沙发里。茶几上那张海报被风掀起边角，照片里的人张扬笑着，和刚才那个湿漉漉、会揉鼻子打喷嚏的身影重叠。天花板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我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生疼。原来这不是梦，是真的有个大明星，此刻正在我家洗澡。